3 旧爱如糖_以玫瑰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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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旧爱如糖

  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充满攻击力的小动物,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里仿佛盈满着巨大的怒意,只要一不小心便会被点燃,甚至爆炸。

  下午,左修然和曾总、龙啸交换意见,陶涛陪着他们在会议室呆了半天。

  结束时,天已经黑了,四人直接开车去酒店,几位副总已经先到酒店等候。陶涛追着龙啸,不想与左修然同一辆车。整个下午,他正眼都没看她一下,果真是个记仇的小人。

  “你乍不懂事呢,左老师对青台街道不熟悉,你得给他带路。”龙啸把她关在门外,柔柔地瞪了她一眼。

  她磨磨蹭蹭地转过身,走向左修然的车,是辆银灰色的本田。

  左修然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听什么音乐听得摇头晃脑。她无奈地拉开另一侧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其实哪需要她带路,跟着龙啸的车就行了。

  “左老师,我们该出发了。”龙啸的车都出了公司大门,他还一动不动。她清咳了两声,提醒道。

  连说了两遍,他还是不动。她腾地转过头,狠狠地按了下喇叭。

  “你干吗?”他拉开耳塞,冷冷地看着她。

  “开车!”

  “不想坐就下去,我要等人。”

  她朝外看看,飞飞打扮得象只花蝴蝶似的,从里面翩翩飞来。他眼睛陡地一亮,下车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

  “陶涛,你也搭左老师的车呀!”飞飞歪了下嘴角,尾音拖得很长。

  如果可以,陶涛真想摔门打车过去了,可是-----风度、礼貌,她提醒着自己,尽量笑得很自然、大方,“是,我的车坏了。”

  车,终于开动了。不过共进了一次午餐,飞飞和左修然,却如同相见恨晚的知音,一路上两人说个不停,她闭着眼小睡,假装自己是缕空气。

  接风宴放在青台最著名的“幽兰”餐厅,美丽的小别墅,加上美丽的小花园,对于一个餐厅外貌来说,这就是挡也挡不住的诱惑了。菜是改良过的川菜,虽然依然有着巴蜀风格的泼辣,但已然带上了江南的温柔一面,适合各种口味的客人。

  门口站位的两位小姐,一年四季都穿着鲜艳的旗袍,看到客人,忙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请问是哪个厅?”

  “谷雨。”这里只有二十四个包间,以二十四节气分别命名。

  小姐点点头,领着三人往里走去。陶涛紧随着小姐,左修然与飞飞落在后面,左修然不知说了什么好玩的,飞飞咯咯笑个不停。

  刚转向右边的长廊,迎面走来一个高大壮实的半百男人,边走边讲着电话,半敞的休闲服里,一根粗大的金链子抢眼地映入众人的眼帘,与之相配的是他指间戴着的同样一个偌大的玉石方戒。

  “暴发户。”飞飞嘲讽地一笑。

  陶涛皱了皱眉,直直地看着男人。

  男人抬起眼,笑了,收起电话。

  陶涛绕到他左边,他跟着向左,陶涛绕到他右边,他跟着向右,高壮的身子始终挡着陶涛的去路。

  “干吗?”陶涛撅起了嘴。

  男人呵呵地笑,张开双臂,“我有没有荣幸请这位小美女喝一杯呢?”

  “真的要请?”陶涛扬起下巴,任男人将自己揽进怀里。

  飞飞吓得捂住嘴,左修然眼神一冷,原来她喜欢的是这一类型,品味可真特别,不会那豪车、豪宅是这样来的?

  “我们走。”他拖了飞飞擦过陶涛,笔直地走向谷雨厅。

  陶涛淡淡地瞥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唇角不着痕迹地扬起一些。

  “火热的挚诚。”男人咧口嘴大笑,眼中溢满慈祥。

  “好吧,陶老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陶涛身子一低,从男人胳膊下钻了出来,“哪个包间?春分?立夏?”

  “呵呵,”男人拽着陶涛的手,“别去了,都是些生意上的酒肉老朋友,我可不想让他们太羡慕我有这么个漂亮的女儿。人太有福,会被妒忌的。”

  “爸,”陶涛眼睛突地圆睁,“你是不是又带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小姐?”

  陶江海慌忙摇手,眼神躲躲闪闪,“没有,没有----”

  陶涛脸上绽开一朵扩张的笑意:“如果真的没有,那就带我去向叔叔们、伯伯们打个招呼,这是礼貌呀,代表陶老板教女很有方啊!”

  “小涛----”陶江海偷偷地张看了四周,冲陶涛真作揖,“好女儿,好宝贝,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妈妈,她有心脏病,经不起吓的。那些小姐只是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助助酒兴,都是假的,我保证,我发誓。”

  陶涛嘿嘿笑了两声,“既然担心妈妈,干吗这么晚还呆在外面,不回去陪着她?”

  “爸爸要赚钱养家。”陶江海见女儿脸色和缓了些,松了口气。

  “你钱不够用吗?”陶江海名下的那座家俱城,光不动产就几千万,不谈每月上百万的房租了。

  “没人嫌钱多的。”

  “钱多就好吗?”陶涛看着陶江海两额灰白的头发,心里面突地一酸。钱再多,也不能给妈妈买一颗健康的心脏,也不能贿赂岁月,让爸妈老得慢一点。世界多少事,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如嫁给喜欢的人,就能确保一辈子都很幸福吗?

  “小涛-----”陶江海呆呆地看着两道泪水从陶涛白皙的脸颊上滚落下来,“爸爸真没一点对不住你妈妈,你乍哭了,爸爸不滥喝酒,吃完饭立刻就回家。”

  陶涛撒娇地扑进陶江海的怀里,“开车要慢点,窗户不要开着,秋夜风凉,还有,劝妈妈少打几场麻将,多上街逛逛。”

  “哎,还是闺女贴心呀!”陶江海疼爱地替她擦去眼泪,“今天是公司聚会?我刚刚看到你们那个大高个科长了。”

  陶涛点点头,“是给总公司的一个专家接风,我该进去了。你说话算话哦,我会监督你的。是哪个包间?”

  “惊蛰!”陶江海老实交待。

  “就在谷雨厅的隔壁。”陶涛冲陶江海做了个鬼脸,“我背后可是长眼睛的!”

  陶江海哭笑不得,“我知道,小佛爷。快去吧!”

  陶涛这才推开她,眨去眼睫上的湿意,推开谷雨厅的门。

  除了她,人都到齐了。左修然自然坐在首位,曾智华在一边作陪。挨着曾智华的是其他几位副总,对面坐的是技术部的人,飞飞与左修然隔桌相望,难怪一张脸拉得长长的,小嘴委屈地嘟着。唯一空着的座位就在左修然的隔壁。

  陶涛含笑站着,询问地看了看龙啸。

  “傻站着干吗,快坐呀!”龙啸说道,挥手冲门边站立的两位服务小姐挥了下手,示意走菜。

  陶涛摸摸鼻子,碰到飞飞两道羡慕的视线,心里面笑了一下。

  左修然对着曾智华,两人正说着新设备安装注意的事项,当她坐下来时,她清晰地听到目不斜视的他冷哼了一声。

  她朝他看了看,转过身和同事说起话来。

  服务员站在她旁边,轻声问:“小姐,请问你喝什么饮料?”

  早晨帮陶涛搬电脑的同事笑了下,“小陶喝点白酒,一会向左老师好好地敬几杯。”

  “对呀,左老师对你那么照顾,在他身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呢!”对面的飞飞顺口接过话。

  “行,那就酒吧!”陶涛侧过身,让服务员倒酒。四十二度的茅台,还好!

  左修然坐正了,墨色的眼底有微动的光华,看向她面前满满的酒杯:“是你自己决定的,到时可别后悔。”

  陶涛冲他俏皮地笑了笑,“我会好好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

  接风宴的气氛一般都很轻松,曾智华又刻意地表示主人巨大的热忱,刚上了两道菜,酒桌上就象开了锅的汤。

  曾智华先敬左修然,然后是几位副总。虽然他不必象敬酒的人一样以干为敬,但几轮下来,也喝得不多。陶涛是小职员,属于第二梯队,她专注地吃着菜,一边侧耳听着隔壁包间的动静。对面好象也在闹酒,夹杂着女人的嬉笑声。她歪了下嘴,从身后包包里拿出手机放在手边,九点一到,陶江海还不回家,她就过去赶人。

  第二梯队的领袖是龙啸,他一沾酒,脸就象关公。

  “左老师,我可是打的过来的,你要是怜香惜玉,一定要喝了这杯酒哦。”飞飞绕了半张桌,飘到左修然身边,娇嗲地举起酒杯。

  左修然站起身,端起酒杯摇了摇,漫不经心地斜了下嘴角,“怎么办,如果我把这杯酒喝下去,那么我的车就无法开回去了。”

  飞飞丽眸一亮,“这多大的事呀,我送你啊!”

  酒桌上本来就爱说些暧昧的笑话,见两人这样,一个个都起哄道:“感情深,一口闷。”

  飞飞眼带春意,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左修然酒量其实也不大,他刚才等于委婉地拒绝了飞飞,偏偏她不解意,他慵懒地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无奈把杯中的酒也喝了。

  “小陶,你还没敬左老师吧!”曾智华看着陶涛杯中的酒满满溢溢,挑了挑眉。

  陶涛放下筷子,吃得已有七份饱了,恭敬地站起身,看着左修然。

  左修然感到嗓子口已如野火燎原,他微抿了下唇角,静默一会儿,才说:“怎么个敬法?一口闷,还是分阶段?”

  陶涛浅浅一笑,“为了表达我对左老师的敬意,我喝掉,你随意。”

  左修然眼睛都没眨完,她已把空荡荡的杯口对着他了,眉头都没皱一下,没事人似的。

  “爽快!”曾智华一拍桌子,“左老师,你得也拿出男子汉的样子,别输给小女子呀!”

  “我---”左修然瞪着陶涛,她耸耸眉,笑得一脸含蓄。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陶涛听到隔壁一阵喧哗,忙拉开椅子,往外跑去。

  刚跑到门口,她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左修然一喜,拿起手机,对众人说:“说不定是急事,我给她送过去。”

  出了包间的门,深吸一口从大厅外吹进来的夜风,炽热的心口方觉好受一点。

  陶涛不在长廊里。

  他顺着长廊往大厅走去,顺手把胸口的钮扣解开两粒。手机响了几声便停了,然后又开始响,他低头看了下屏幕,愣了。

  “一头猪?”

  陶涛看着陶江海那辆宽大的毕克驶出停车场,慢慢转过身,差点撞上站在她后面的左修然。

  “怎么,还恋恋不舍?”左修然倚着柱子,淡淡地问道。

  陶涛回过头又看了看背后的霓虹灯,“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他对你不专一?”他冷冷地摊开双手,耸耸肩。

  陶涛盯着他,“他对我的专一,经得起千锤百炼。”

  “哈,哈!”他干笑两声,摸了下滚烫的面颊,“对一个包养女人的男人这么自信?”

  “包养?”陶涛噗哧笑出声来,笑得眼泪都下来了。“不亏是左老师,才会有这样的想像力。不错,他确实是包养了我,都包养二十四年了。”

  左修然愕然地咬了咬唇,“什么?”不会吧!包养二十四年,难道那个男人是她的-----遗传真是失败呀,怎么没有一点点相似之处?

  “我敬你的酒你喝了吗?”陶涛问。

  “给。”他瞪了她一眼,把手机递给她,“刚刚有电话进来的,不是我硬要误会你,而是你父亲-----太有个性了。”

  陶涛笑,“我爸就是爱开玩笑啦,谁找我有事?”

  “一头猪。”

  陶涛低下头,任头发遮住脸腮,把手机装进口袋,“那不要回了。我们进去继续喝酒吧!”

  “那头猪-----”

  她回头,神情很厌烦,然后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狐疑地蹙起眉头,现在的电信事业有那么发达吗,人和猪之间都能保持通话?

  接风宴结束,男人们都醉得东倒西歪,两个女人中,陶涛是完完全全清醒的,飞飞走路都是猫步了。

  送左修然的任务,自然落在陶涛的肩上。

  陶涛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把左修然塞进车内,从他口袋里找出车钥匙,瞪了瞪他,“不坐我开的车,你现在下来呀!”

  左修然躺在后座上,薄唇抿了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幕色已深,霓虹灯亮如白昼。但亮着的霓虹灯让夜色更深浓。车水马龙的街道,一辆辆驶过的车辆、一个个走过的行人都有自己的家和方向。

  陶涛想起自己的家、华烨三通来电,轻轻叹了口气。

  车顺着车流,停在海晶酒店门口。

  一株巨大的发光的树,生长在海晶酒店门口,那是一百八十个叶形灯制成的灯树,华丽辉煌地守卫着这幢有着最佳海景房的五星极酒店。这颗树亮着,整个青台就亮了。

  要不是门僮帮忙,陶涛是根本没办法把左修然弄进房间的。

  本想把他扔到床上就走人,可一放下他,他突地睁开眼,往洗手间跑去,吐过之后,跌跌撞撞地回到床上,感到肠肠肚肚都揪到一起,他皱着眉,紧闭着眼,蓬乱着头发,嘴角还有没抹尽的残液,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陶涛脚都到门口了,不知怎么又回过头,从浴间拧了块热毛巾过来,低下头时,心中一动,摇出手机,对着他连按几下,“什么帅哥,你现在这样,也和一头猪差不多了。这,给你留个纪念。”

  她细细地帮他擦了脸,给他盖上被。他好像有感应似的,竟然睁开了眼,黑如点漆,只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脸上一红,停了动作,“你安全到达,我该走了。”

  他握了下她的手,眼睛又缓缓闭上,“好好开车。”音量低不可闻。

  不一会,就传出熟睡的鼾声。

  陶涛乐了,带上门,下楼回家。

  车开进听海阁时,陶涛看了下手机,离十点还差十分。她看到华烨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她仔细地看看前后,小心地把车慢慢往自己的泊车位驶去。

  暗暗的树荫下,两个对面站立的身影突地出现在明亮的车灯前,男人挺拨俊朗,女人清灵俏丽,她差点惊出一身汗。

  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方向盘,长长的眼睫震愕地忘了颤动,她呆呆地注视着两人,心跳之快让她感觉到痛。

  “烨,好久不见!”许沐歌对着华烨微微一笑。

  华烨被眩目的光束刺得眼睛本能地眨了几眨,当他看清打招呼的人时,神情呆滞了下,“哦,是你呀!”有一点点晦涩。

  一整天,他的心情不算很好。

  他和陶涛结婚半年,他觉得他不太象是陶涛的丈夫,更多的是象她的父亲。他是见过陶江海宠她的,如果她想要上天摘月亮,陶江海绝对会脸不变色地去找梯子。幸好她并没有被宠坏,可却遗留了一身的孩子气。她不管遇到大事小事,哪怕是手指上冒出一根肉刺,都要向他大呼小叫,撒个娇,等他出个声才罢休。不管他向她摆什么脸色,她都是嬉皮笑脸,从不计较。偶尔向他闹个小性子,一夜睡醒,她绝对是象个憨憨的猫咪趴在他怀里,一只手不安分地搁在他小腹上,眼睛一睁,就对着他笑。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陶涛,单纯,有点小笨拙,象一湾透明的池水,他完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生气、逞强的陶涛,让他感到烦躁。

  从法院开完庭出来,刚上车,接到宝马四s店的电话,告诉他车的保险杠已经全毁了,必须要换一个新的,前面的漆也得重新喷,店里最好的修车师傅回老家有事,可不可以延期几天取车?

  “你电话没打错吗?我的车前几天送去保养,昨天刚取走。”

  “华律师,你不知道你太太昨天在十字路口出了个车祸?”打电话的人口气明显带着指责。

  他想起她受伤的手腕,早晨没开车去上班。

  该死的,他立刻给陶涛打电话,她没接。回到事务所,有两个当事人在等,他没办法走开。一个下午,他心神不宁地坐在会议室和当事人讨论案子,好不容易等结束了,他掐着她下班的时间,急匆匆开车去腾跃公司。

  她已经走了,依然不接他的电话。

  他以为她回家了,又往回赶,车停好,一仰头,整幢楼,只有他家的灯是黑着的。

  他坐电梯上楼,电梯是观景电梯,渐渐升高,从半弧形观景窗望出去,可以看到海水在霓虹灯的映射下微微翻腾着,夜晚的海比白天多了一份神秘。

  他把门打开,看到她的拖鞋一前一后摆放着玄关处,还是她早晨离开时的样子。他抿了下唇,扭身又进了电梯。

  楼下,等着他的是走了两年的许沐歌。

  “烨,怎么没去聚会?”许沐歌轻轻叹了口气。华烨有一张线条硬朗英俊的面孔,双眉如剑,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平时总是不苟言笑,可是笑起来,脸上的线条会变得特别柔和。这样的一张脸,如何能轻易忘掉?

  “小心。”她慢慢地向他走过来,根本没看到有一辆车拐进了这条道,华烨冲上去,牵住她的手,站到路边。

  “烨!”她的手微凉、细长,他的手宽大、温暖,被他握着,好象时光停留在两年前的某月某日,她一下眼眶就湿了。

  银灰色的本田缓缓从两人的面前驶过,停在陶涛的泊车位上。

  “朋友们都在彩虹酒吧等你,你是不是太忙才没去?”她仰起头看他,清澈的眼神看上去是那么灵秀生动。

  他象被烫了下,突地扔开她的手,“有聚会吗?”他把眼睛挪向漆黑的角落,在那里,他可以肆意地流露出内心的慌乱与痛楚。

  “难道经艺忘了通知你?没事,我已经见到你了。”她笑了。

  “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他转过头冷漠地看着她,手攥起、伸直,伸直、攥起。

  许淋歌苦涩地一笑,“烨,怎么会没有区别呢?你这样站在我面前,是真实的。而在梦里见到你,你的脸永远都很模糊。”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闭了闭眼,“既然见到了,那就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

  “烨,你仍不肯原谅我?”

  “你做错了什么需要我来原谅?”

  “烨----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她悲哀地低下眼帘。

  “你可以打电话问经艺,我们还和以前一样经常聚会,她很清楚我过得好不好,你不必亲自来见证。”他猛地仰起脸,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很高。

  “我听她说过了,你太太很可爱。”

  “对,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当初松手,我怎么有机会遇到她呢?”他没有多想,嘲讽的话就从嘴巴里脱口而出。虽然不符合自己的风格,但他控制不住了。

  “烨----”她身子哆嗦了下,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不要对我这么刻薄,我离开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是-----”

  “我们都已成家,不太合适再说这些了。”他打断了她,掏出手机,“我让经艺来接你。”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回国?”

  “那不是我关心的事。”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摆了摆手,“经艺喝多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她转过身向路的另一头走过去。

  他愣在黑暗里,怔怔地看着,远远近近的日子从他的脑海里浮起来,全是她的身影,全是不能诉说的伤。

  他很怕再回到那段日子,象个机器人一样忙着工作,然后去酒吧买醉,眼一睁,就是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心碎。

  在她走后,他去过她读书的教室,走过她回家的那条路,她练琴的琴房,第一次登台演出的剧场,旅行时两个人第一次亲密的宾馆。依稀那些地方都还留有她的痕迹,他屏住呼吸,希望当他抬起头时,她背着大提琴,笑着向他走过来。

  他没有看到这幅画面,听到的却是她与一位法国指挥家一见钟情并闪电结婚的故事。

  仿佛为了讽刺他的颓废,她过得很好,拿到音乐学院最高的奖学金、与著名的交响乐团合作过,顺利拥有了法国的绿卡,在巴黎郊外有了自己的别墅。

  他嘲笑自己,原来自以为神圣的感情,对于她来讲,早已什么也不是了。

  他到底在执著什么呢?

  他也转过身,向电梯走去,有点魂不守舍。都过去了这么久,她又何必再说这些?宽慰?赎罪?

  真好笑。

  她以为他还会象二年前一样,对她很在意?

  他讥诮地回头,她也正回头看他。隔了很远,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到她的肩一颤一颤。

  他脑中一片混乱,还没整理清楚,他的脚已经朝她奔去了。

  她在哭。

  许沐歌是坚强的,在打掉他们的孩子时,她也没掉一滴泪。在和他说分手时,眼睛也没红。

  “烨,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也不会伤害你的太太,你怎么恨我都可以,但是不要质疑、破坏我们共有的回忆,那已是我拥有的唯一的东西。烨,让我成为你的象张弘那样的朋友,好不好?”她颤微微地看着他。

  “有必要吗?”他痛楚地问她。

  “有的。”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他凝视着她,“不要再说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家酒店?”

  “暂时住海晶。过几天我去租公寓。”

  “你要在青台呆很久?”

  “烨,我不会再离开青台了。”她拭去泪水,笑得象朵莲花绽放。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等绿灯时,许沐歌看着窗外一片灿烂的灯海,嘴角牵出浅浅笑意:“那里现在建音乐广场啦!”

  华烨瞟了一眼,没有出声。

  他将她送到海晶酒店前,没有下车,等她上了台阶,车刷地一个回旋,掉头往外开去。

  许沐歌站在台阶上,眨眨酸痛的眼睛,幽幽叹了口气。

  华烨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把车开向了那片灿烂的灯海。夏天是青台的旅游旺季,游人如炽。音乐广场正对着帆船中心,白天可以看到点点白帆飘荡在海面,如果天气晴朗,还可以看到海里的岛屿。一到晚上,音乐广场上上千盏向日葵灯一一点亮,聚满了游客,这里会有地方戏的表演,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音乐会。

  在音乐广场建成之前,这里是他和她约会的秘密基地。第一次表白,第一次牵手、亲吻都是在这里。每当特别一点的节日,他们都会开车来这里。在她去巴黎之后,他也无数次来过,不过,这里已成为青台的重要景观,游人云集。

  他将车停好,从包里拿了根烟,点燃,推开车门。

  清冷的清风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信步走向最里侧的一个角落,海浪拍打堤岸的声响差不多盖住了路上的车声。他默默地凝视着不安份的海面,又仰头看了看天,云层很厚,看不到一颗星星。

  当初,许沐歌坚定地对他说她不会回来时,他并没有当真,他知道有一天她还会回到青台。是回来做客还是定居,他不知道。这一天有多长,他也不知道。他们俩有许多共同的朋友,只要她回来,碰面是难免的。

  他想过,如要再见面,他该怎样面对她呢?

  落落大方地点下头,礼貌地寒喧,相互说点彼此的近况。最好是他能怀里抱着自己的孩子,身边站着娇妻,他为她一一介绍,让她看到没有她,他过得非常非常幸福。

  没想到,她回来得太早。

  没想到,她一出现,还是照样左右了他的心情。

  不得不去承认,她在他的心里,还拥有一席之位。

  华烨狠命地吸着烟,当烟燃到尽头,烫着了手指,他抽痛了下,把烟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筒。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华烨,沐歌和你在一起吗?”经艺口气急促地问,好象喝得真不少,有点大舌头。开酒吧的女人应该是妩媚而多风情,最好是散发出若隐若现的风尘味,才配得上夜店的环境。经艺却反其道而行,剪个寸头,耳朵上吊着两个偌大的金属耳环,穿缀满饰品的牛仔装,象个街头坏小子,喝起酒来比男人还猛。

  “她已经回酒店了。”他揉揉额头,抬手看了下表,十一点多了。

  经艺哦了一声,停滞了会,继续说道:“华烨,你经常接触地产商人,问问他们有没不错的单身公寓,租给沐歌。我让她住我这里,她不肯。”

  “好的,我明天问问看。”

  “华烨,你是不想见沐歌,才不来酒吧的吗?唉,不要恨沐歌,孤单一人在外求学,她也很不容易。”

  他淡淡地笑。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沐歌与那个指挥家的婚姻并没有任何意义。他是个同性恋,法国虽然允许同性恋结婚,可他家是个大家族,家人无法接受,以死相逼,他为了让家人安心,与沐歌协议结婚,只要沐歌帮他掩饰,他给沐歌登台演出的机会,沐歌也能顺利获得绿卡。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沐歌完全可以留在法国,可她回来了。唉,如果你多等半年----”

  “经艺,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他突然感到非常非常的烦躁,不等经艺回应,急促地挂上了电话。

  瞒与不瞒有什么不同吗?这些都是她走后发生的事了,他们已经不是男女朋友,她做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如果他多等半年----一切就会停止在原点?

  过去的那一个个疼得心如刀割般的夜晚、悄悄滑下的眼泪,象个疯子般满街寻着她的身影,那个匆匆来到世间又匆匆离开的孩子,都没有任何意义吗?

  即使她从始到终,只爱他一个人,那又如何?

  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从音乐广场到听海阁,华烨的车速一直飚到一百码,估计明天会收到许多罚单,他不管。只觉着后面象有个面目狰狞的厉鬼在紧追,他要赶快回家,那里才是他安全的港湾。

  车停好,仰起头一看,餐厅里那盏桔黄色的灯亮着,他拉拉领带,定定神,这才走进电梯。

  家里似乎所有的灯都亮着,陶涛穿了件家居服,头发裹在干发帽里,盘腿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佝着个腰,双目如炬,屏幕上一架高射炮,对着几幢雕楼和象蚂蚁一样的士兵,轰轰轰----战争打得正是激烈。

  “陶涛,怎么还不睡?”他脱去外衣,换了拖鞋,走到她身边坐下。

  陶涛皮肤极好,又刚洗过澡,小脸雪白而光洁,几丝碎发落在曲线优美的脖颈间。到底是没吃过什么苦,她看上去就象个纯真的小姑娘,沐歌只比她大了几岁,刚刚在车上,他侧过脸看到沐歌的眼角已有细细的纹路。

  陶涛象没听见,自顾打得正欢。

  “陶涛,经艺是不是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她拉着个脸,不接他电话,有事不告诉他,是因为她知道沐歌回来的缘故吗?

  “怎么了,我忘了告诉你不犯法吧?”她像被踩痛了尾巴,猛地仰起脸,狠狠地把本本一合,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很高很脆。“你如果那么想去,现在还来得及,那家酒吧不是营业到凌晨吗?”

  华烨无言地看着她。

  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充满攻击力的小动物,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里仿佛盈满着巨大的怒意,只要一不小心便会被点燃,甚至爆炸。

  一个可以把心思写在脸上的人,说明她还拥有几份单纯。

  让一个孩子操心大人间复杂的事,是一种残忍。

  他心中突地一软,挪了个身子挨着她,她瞪大眼,“请保持距离。”

  他没听她的,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小涛,沐歌从巴黎回来了。”

  她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坦承。

  “你是我的妻子,也忘了?”讲这话时,他心里有点隐隐作痛,唇间荡漾着丝丝苦涩。

  “我不需要特别记得,结婚证上有记载,民政局也有档案。”她仍旧梗着脖子,背绷得直直的。

  他低下头,“一切都不会改变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华烨,现在我是你的丈夫,我们才是一家人。”虽然他是个遗腹子,没有父亲陪伴长大,但季萌茵教育很严,又呆在部队军营中,他知道男人要么不承诺,一旦承诺,就是一辈子。

  从他牵起陶涛的手时,他的生命就已与她密不可分。

  男人如果只为爱情而存在,疏忽了责任和义务,那样的生活,如同苟且偷安,他很鄙视。

  如果再等半年----

  没有如果,他的人生已经重新为陶涛而定义。

  “你讲得好勉强。”她撇了下嘴,音量没刚才那么刺耳了。

  他认真地看着她,“我很讨厌这样讲话,但为了让你安心,我会说,你要好好听着。沐歌是我从前的女友,但只是从前,我们现在最多做个普通朋友,我与她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你要信任我,我也会信任你。”

  “我又没有过去。”说到这一点,真不公平。她从高中到大学,情书收到不少,也有男生壮着胆去她家楼下站岗,可是一个个都在象黑社会老大的陶江海前吓得落荒而逃。

  他是她爱情启萌者,也是终结者。

  两个人第一次上床,是在她的卧室。爸爸妈妈回老家看外婆,外面下着暴雨,他过来陪她,先是好好地坐着看电视,看着看着,她就到了他怀里。他黑眸一沉抱着她走向卧室。

  同宿舍的女生有几个与男友偷吃过禁果,夜深人静时,悄悄讨论彼此第一次的经验,传说很痛,但痛并快乐着。她在黑暗里抿着嘴偷笑。她还和同学偷偷上过国外的色情网站,目睹过震撼耳目的厮缠。

  她是第一次,诚然没有经验,确实也很痛,可她却知道他是温柔的,技术也是娴熟的,这一定是和某个女子共度过许许多多的夜晚才能达到的高度。

  有小小的酸溜溜,但很快在他细细密密的亲吻中荡然无存。

  他是有过去的男人,她不去在意,因为陪着他到老的人是她,那时她认为。

  “所以我是个幸运的男人。”他抬起她受伤的手腕,“出车祸为什么不通知我?你以为我不会紧张你?”

  “正常人的思维不是发生了车祸,先打给交警,然后再去医院吗?打给你,你的手机会时时开着?”她冷冷地瞪他一眼。

  他想起昨天从机场回来,跑去和张弘喝酒,不想和任何人讲话,就把手机给关了。

  “对不起。”他叹了一声,“下次不会了。现在心情有没好点,早些上床睡吧!不要乱想。我冲个澡,就去睡。”

  她把笔记本挪到茶几上,伸了伸腿,“你今晚睡客房。”

  他讶然地看着她。

  “你表现不好。”她低下眼帘,不看他。她不是傻子,看得出他眼中的纠结和压抑,让一个心里想着别的女人的男人、一个刚和前女友见过面的男人睡在自己的枕边,那是对自己的耻辱。

  他是行为端正的君子,她一直都知道,所以不去怀疑他会与许沐歌会旧情复燃。也许不是旧情,而是从未消褪的挚情。许沐歌的突然归来,让他乱了心湖,这很正常。

  但他是理智的,那么她就给他一个小小的空间,等他梳理好了思绪,再回到她身边吧!

  “唉!”他重重地叹气,无奈地摊了摊手。

  “还有,为了证明你的诚意,你,在这上面,用楷字,写满一千遍我的名字。”她转过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叠田字簿,还有一枝水笔,“记住,我的名字叫陶涛。”

  说完,纤细的腰肢一转,踮起脚,攀上他的肩,啄吻了下他微凉的唇,“老公,晚安,做个美梦,梦里有我。”

  走到卧室前回过头冲一脸呆愕的他扮了个鬼脸,缓缓关上了房门。

  这这都什么事呀!华烨哭笑不得瞪着手中的田字簿,心想不知什么时候陶涛才能真正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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