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 147 章_宋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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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 147 章

  俞非鱼性情大而化之,做事却是讲求精准,这次炸药的量他提前计算过,也算上了可能折损的余量,不大可能会不够用。

  手掌从后颈摩挲而下,俞非鱼直起身,“不够?缺多少?”

  “约莫一箱的量。”

  “这么多?”

  俞非鱼眉头深皱,“我过去看看。”

  收放炸药的仓库同其余的仓库是分开的,怕出事故,离工棚很有一段距离,俞非鱼进去察看了一番,立即便得出了结论——有人偷盗炸药。

  “哦,”俞非鱼不动声色道,“先前几次的量用多了,我没计算好。”

  “那怎么办?要派人回海洲再去运两箱过来么?”

  俞非鱼搓了下手指上的污渍,“没那么多时间等,去附近打听打听,有没有匪帮军队之流,向他们买两箱就是了。”

  消息很快就打听来了,这附近匪帮没有,军队也没有,但的确有能提供炸药的,卖的价格倒也不贵,不过只收金条。

  俞非鱼对这条铁路全权负责,金条他也带了,时间耽误不得,大手一挥便同意了。

  炸药晚上就到,俞非鱼看了一下,发觉那些买过来的炸药同他们带过来的从里到外都不一样,不是同一源头,他用了一些试了试威力,也很不俗。

  很显然,偷盗炸药的不是这帮售卖的,俞非鱼站在袅袅升起的白烟前,眉头微微松开,心道:“有内鬼。”

  对于抓奸细间谍一流,俞非鱼本人没什么经验,几乎全凭直觉行事,他没有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任何人,故意又将新买的炸药放回原地,守株待兔地等着抓人,然而等到那两箱炸药用完,也没再等到偷盗的人。

  俞非鱼很快便转换了思路,将所有人都一一清点,这下终于是点出问题了,修建铁路的工人中少了两个。

  这下不必查了,必是这两人偷偷盗取了炸药。

  炸药很昂贵,的确是值得一偷,只是附近一无匪帮,二无军队,他们偷取了炸药能卖给谁呢?

  俞非鱼不解之余,又给宋玉章写了封信,信写完之后便和其余未寄出的信放在一块儿,预备等到这一段路修完,他回到海洲之后再交给宋玉章一齐看。

  张常山回到南城,花了点功夫将兵工厂的许可给宋玉章搞来了。

  作为回报,宋玉章立刻派专人带着金条美钞过去感谢,命那人顺路又去寺庙里看望了宋家两兄弟。

  宋家两兄弟状况都很不错,宋业康还让人给他带了一本手抄的佛经,叫宋玉章有些哭笑不得。

  宋齐远给宋玉章去了封信,大意是他现在心思很安宁,预备去周游各地,寻找宋晋成。

  宋玉章合上信件,心想宋齐远终究还是回归了他潇洒自由的性子,寻的或许不止是宋晋成,也是他自个的人生道路。

  个人有个人的路,他们走他们的,他也得走他自己的。

  兵工厂的选址定在近郊,占用了先前的那个马场。

  聂饮冰在里头豢养了不少好马,宋玉章提议将那些马转移到宋宅,宋宅有一大片空闲的草坪,也没什么人打理,恰好适合。

  聂饮冰却说不必,对这些马,他已另外有了安排。

  没过几天便有车来将这些马运走了。

  宋玉章得了消息,听说是南城来的车后,心里便瞬间有了数,晚上便去了正在建造的兵工厂处。

  “那些马,你都送到前线去了?”

  “嗯。”

  马都是好马,而且大部分都是从土匪那抢下的马,都有些野性,见过血腥,正适合上战场拼杀。

  聂饮冰端着碗正在吃饭,饭是粗茶淡饭,同工人的没有什么区别,宋玉章背着手面对着他,“马可以上

  战场,你别起什么心思。”

  聂饮冰沉默了一会儿,道:“不会,我放心不下你。”

  宋玉章扭了扭脸,目光又重新落在他的碗中,“怎么吃得这么简单?这离家不远,你也不必日日吃住在这儿。”

  “没什么,”聂饮冰吃了口饭,“这挺好的。”

  宋玉章了解聂饮冰的脾性。

  聂饮冰不爱享受,也没什么兴趣爱好,差不多就是只喜欢打土匪,现在多添的嗜好也只有发电报——他关心聂青云和聂伯年,想知道他们的近况,但发的也不多,聂伯年的病不是一两天就能治好的,天天问,也没有多大意思。

  宋玉章看他像匹孤狼一般落魄而又孤独,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转身在聂饮冰身边坐下,“我也没吃,在你这儿对付两口。”

  宋玉章自顾自地去拿碗,手腕却被压住了。

  “你吃不惯。”

  “你能吃得惯,我为什么吃不惯?”

  聂饮冰低着头,手掌压着宋玉章的手,半晌,他放下了手里的大海碗,“回去吃。”

  宋玉章有心想再跟聂饮冰辩驳两句,好让聂饮冰彻底改了对自己浑不以为意的毛病,可想想又觉着人各有各的脾性,他何必非要扭转别人的习惯呢?

  宋玉章也放了手,“算了,我不吃了,你留下吧,我回去。”

  宋玉章站起身,聂饮冰跟着站起了身。

  “不必送了。”宋玉章道,他走出两步,听着后头亦步亦趋跟来的脚步,他回头看向聂饮冰,心中莫名地积蓄了怒气,“你要听话,那就听到底。”

  他发完这隐晦的脾气,又觉得不该,低垂着脸缓声道:“别送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聂饮冰立在原地,目送着宋玉章的背影渐渐远去,他眼睛里全是宋玉章,由大到小,始终都充满着他的眼瞳。

  宋玉章眼里的他又会是怎样的呢?

  聂饮冰回到屋里头,海碗里饭菜全凉了,既不好看也不好吃,聂饮冰自己也知道,他不是不知好歹,就只是不在乎,他活在这个世上,不是为了一口好饭好菜,也不是为了任何享受,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太微不足道,掀不起任何波澜。

  真正重要的东西,对他而言却是不可触碰的。

  聂饮冰木然地端起海碗,凝视了碗内杂乱的情形,将海碗放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司机刚发动车不久,夜里黑,这里地上又是乱石林立的,能把车开得不颠簸是一种本事,慢工出细活,他开的就不快,眼睛忽而一瞥,瞧见后视镜里仿佛是有人,他定睛一看,发现那人似乎是在追车。

  “五爷……”

  宋玉章正闭目养神,被司机一提醒,回头看了过去,他在夜色中只望见了轮廓,但也一眼认出那应该是聂饮冰,遂立即指挥了司机停车。

  车停下后,不过两三分钟,聂饮冰就追上来了。

  宋玉章推开车门,聂饮冰跑近了,微微有些喘地停在宋玉章面前。

  “出什么事了?”宋玉章道。

  聂饮冰单只是凝视着他,宋玉章在他的目光中似有所感,扬声道:“老李,你下车去散散烟。”

  司机是个懂事的,立即就下了车,裹着薄薄的春装外套“嗖”一下往夜色里窜了。

  那司机的人影尚未彻底消失,宋玉章就被聂饮冰给抱住了,他人靠在车门上,聂饮冰像一堵墙、一座山,结实而又高大地困住了他。

  拥抱实在紧得要命,宋玉章也不是什么柔弱的小白脸,却在聂饮冰的拥抱中感到一种窒息般的迫切。

  夜风习习,宋玉章面颊轻靠在聂饮冰的肩头,乌发扫乱了他的眉,他轻轻吸气,鼻腔中全是聂饮冰身上的气味,泥土砂石的味道,毫不可亲。

  宋玉章手臂轻拍了一下聂饮冰的腰,这一拍,却是拍出了聂饮冰的一个颤抖。

  聂饮冰侧过脸,又凝视了宋玉章,夜色太黑了,宋玉章的眼珠和黑夜融为了一体,然而其中星光璀璨,满布柔软,聂饮冰心想宋玉章此刻一定是在可怜他。

  他们两人,如果没有什么正事,可以十天半个月漫长地不见一次面,不说一句话。

  宋玉章不会主动来找他,他也不会主动去找宋玉章。

  即使见了面,也说不上两句话。

  他不会说,宋玉章不想说。

  聂饮冰松开了手臂,他这么个行事干脆的人,将这么简单的动作却是做的拖泥带水,手臂从宋玉章的腰间慢慢放松,皮肤同宋玉章的外套之间仿佛有吸引力,这么分开,硬生生的,带着些许痛意。

  宋玉章无动于衷地站着,面上几乎可以算是薄情寡义。

  聂饮冰爱他,这毫无疑问,只要他稍稍回应,那一点火星子立即就会变成一场燎原大火。

  宋玉章不能回应,不想回应,也不愿回应。

  他相信聂饮冰会爱他,死心塌地地爱他,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他会控制不住地挥霍聂饮冰的爱意,将聂饮冰彻底养成他身边的一条狗。

  那样的聂饮冰未免也太可怜了。

  宋玉章心中理智占了大半,不想因一时的寂寞就去祸害了聂饮冰这样的好汉子一辈子。

  微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宋玉章道:“我走了。”

  聂饮冰看着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了,他的手失去了力气,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火星在宋玉章的平静中摇摇晃晃地浇灭了。

  “老李——”

  “诶——”

  司机像是从野地里忽然闪现一般又跑了出来,车辆发动,宋玉章在车里微微颠着,他问司机:“还追吗?”

  司机闲闲地一撩眼,“没,没追了。”

  宋玉章“嗯”了一声,心平气和地闭上了眼。

  聂饮冰是个实心眼,实心眼想不通的时候会尤其的执拗,但往往想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等聂饮冰自己想通了。

  宋玉章一门心思地投入在兵工厂的建设之中,如此又过了一段时日,他悄悄地给自己过了生辰。

  其实他是不大过生日的。

  身为一个骗子,他的一切都需要虚虚实实地保密,叫人看不透。

  他连名字都不肯透露,更别说自己的生辰八字了。

  万一有人拿他的生辰八字去做法呢?

  宋玉章在这一天表现得极其平常,照常的上班下班,路过了蛋糕店,很随意地买了个小蛋糕。

  只是一块,大蛋糕上的八分之一,尖尖角的三角形,然而味道很香甜,宋玉章怀抱着那栗子蛋糕深吸了口气,觉得心情很不错。

  晚饭时,他吩咐厨房准备面条,厨房里夜宵经常做面条,当然也不知道这是宋玉章给自己预备的长寿面。

  宋玉章吃完了面条,肚子还剩下许多空余,将那块栗子蛋糕也吃了,因为胃口好,遂继续自斟自饮,正喝的高兴时,柳传宗来了。

  柳传宗是轻易不上宋家来的,今天倒是稀奇。

  宋玉章喝得有些微醺,又因为是自己的生日,拿着酒瓶出去迎接。

  “老柳……”宋玉章衬衣微乱,面带微笑地走向台阶,“来,快进来陪我喝酒。”

  柳传宗满脸肃然,双手贴在两侧,恭敬而又低沉道:“孟庭静回来了。”

  宋玉章有些茫然,他对孟庭静的行踪不大关心,孟庭静成日出海,关心也不关心不过来,他不知道柳传宗的意思,遂“嗯”了一声,“嗯”得腔调婉转,带着疑惑。

  柳传宗却是面色紧

  张,毫不轻松,“他去了趟南城,据说带了上头的手令回来,要加入兵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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