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_平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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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沈孝在偏殿坐了许久才听小黄门过来禀报“沈大人陛下得闲了。”

  沈孝就道一句“有劳”跟着小黄门出了偏殿沿着走廊往含元殿走。

  李述刚从含元殿出来不久她站在殿外廊下沉默地看着檐外灰沉沉的天空,身形十分萧索。

  沈孝看见她,脚步一顿对身旁小黄门轻道一句“稍等”,让小黄门替自己抱着折子,朝李述走了过去。

  “下官参加公主。”

  李述偏过头来看着沈孝轻笑“沈大人,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过才两天可中间隔了好多事真的像是隔世一般。

  这几天唯有在山洞里她才是真正开心的。出了山洞一切都身不由己起来。

  沈孝看她脸色十分灰败甚至眼眶都微微泛红。他皱了皱眉,只觉得在含元殿内似乎公主并没有如愿以偿。

  他压低了声音,“您坠崖的事情……还有那个玉”

  李述打断了沈孝“全都没了。沈大人无论那夜你看到了什么东西,我都劝你忘记,不要往外说。”

  说了,就是污蔑太子。

  沈孝一愣,那玉饰怎么会没了?

  旋即他就想到了崔进之。

  那可是太子党的中坚啊。

  崔进之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沈孝也可以理解。只是这对公主而言,未免太过惨烈了。

  沈孝轻叹了一声,“你……”

  他有心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到底平素寡言,也无从开口去说。况且便宜话就算是说了,其实也并帮不了她什么。

  沈孝默了默,从袖间取出个东西,然后摊开手掌,递到李述面前,“我偶然找到的。”

  那竟是李述那根金钗!

  李述看得眼前一亮,也不顾自己手上的伤,一把就抓了过来,紧紧攥在掌心。

  她十分激动,神情似哭似笑,“你……你怎么找到了!”

  沈孝看她如此,微微浮起一个笑意。

  她方才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寥落,让人看了就不忍心,恨不得将全天下所有的好物都堆在她面前,能得她笑一下就满意了。

  他轻描淡写道,“那天早上我出山,正好天晴了,视野好,一眼就瞧见了,没费什么功夫。”

  可李述又不是三岁小孩,没那么轻易被骗过。若金钗那么好找到,那日的满山侍卫又不是眼瞎,早都能瞧见。

  偌大一座山,也不知他怎么一寸寸翻过去的。

  李述竟觉得眼前有些湿,她忙转过头去将情绪压下,只是声音微微哑,“你……其实不必的,我说了,这不过就是一个旧物。”

  沈孝却道,“我也说了,旧物都比较重要。”

  李述听了默然片刻,忽然就叹了一句,“是,旧物都比较重要。”

  她看着龙尾道尽头,有一个人影慢慢走近了。

  “可是旧人却再也不重要了。”

  沈孝沿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那身三品紫袍,知道那是崔进之。

  不能让陛下久等,沈孝只跟李述说了几句话,小黄门就在催。他忙接过折子就进了含元殿。

  正元帝坐在桌后,面前摊开一份奏折,可他却没有在看。目光沉沉的,看着竟有些沉郁。

  沈孝走近,将今日门下省他核过的折子放在了正元帝案头,汇报道,

  “禀陛下,关中各县上了折子,都说自户部拨粮后,各地赈灾颇有效果,各县如今忙着收拢流民回乡,准备今年的秋耕。只是秋种夏收,要等到来年这时候才能自给自足,赈灾怕是还不能断。幸好工部上了折子,说永通渠已修好了,南边的粮正在运,太湖一带今年收成好,应当补得过关中的粮缺。”

  正元帝“嗯”了一声,“这就好。”

  顿了顿,沈孝又道,“禀陛下,臣有个忧虑。今年天气怪,旱了之后立刻下暴雨,听说河南道近日雨也不小。虽目下尚没有郡县报水灾,可臣觉得还是要未雨绸缪为好。”

  他心里颇是担心。

  略读史书就知道,往年稍微多下点雨,黄河就容易生灾。今年先旱后涝,各地都忙着赈灾,粮食都快耗空了,官员的精气神只怕也要断。

  若是黄河再出事……

  正元帝听了就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没想到这件事呢。

  “朕知道了,难为你目光放的大,不局限在门下省。朕会问问太子工部修河堤的事情。”

  太子管工部已管了好几年了,虽不出彩,但也没出过错。想起太子,正元帝心头就是一叹,他忽然就问,“沈孝,听说平阳坠崖的时候,你也在千福寺?”

  沈孝眉心一跳,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

  他如实回答,“是,臣那日误了进城的时间,城门关了,就去千福寺借宿。谁知正好得知公主落难,忙就派人去找。”

  正元帝看着他,声音沉沉,“崔进之那日不在?”

  沈孝敏感地察觉到,正元帝的语气中……似有不满。

  联想到李述说的那句,“旧人已不重要了”,再联想到陛下召见崔进之,却一直在殿内跟他闲扯,总好像是要故意晾着崔侍郎。

  沈孝心念微转,回道,“是,那日崔侍郎并不在千福寺。听寺里和尚说,公主常来礼佛,崔侍郎并不陪同,因此那日不在也是正常。”

  正元帝听了,心中不满却愈胜。

  安乐出门,杨方都是常陪同的!

  沈孝觑了觑正元帝,想起李述说起那玉饰时寥落的神色,还有她满身的伤,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对她不公平。

  他忽然道,“没想到公主竟遇到了这种事,身边奴仆众多,怎么会不慎坠崖呢。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件事背后的古怪。

  正元帝也不必瞒沈孝,说,“不是失足,平阳说有人推她下去。沈孝,你说说,你觉得会是谁要害她?”

  沈孝听得心头一跳。

  虽相处时日不多,但正元帝对他算得上是颇为看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孤臣、直臣。

  他因征粮一事,得罪了满朝世家,没人要跟他扎堆。他只能做孤臣,正元帝也喜欢孤臣。世家的姻亲关系密密麻麻,牵一发动全身,就是沈孝这种孤身一人的才能受皇上的重视。

  他既然利益不相关,那么说出的话,就有了些不偏不倚的力量,分量颇重。

  沈孝很快将腹中言辞理顺,道,“臣也不知是谁要害公主。”

  他先退了一步,不表明态度。

  “所谓利害一词,有利益纷争,便有合作与陷害。因此臣想,大约近来公主是得罪了什么人,跟谁有了利害冲突罢。”

  他亦强调了“近来”这个词。

  近来有什么事呢,不就是征粮那一件事。

  正元帝其实心中也有猜虑,李述一向谨慎小心,并不是乱玩乱闹,以至于失足落崖的人,因此她说有人要害她,正元帝是信的。如今“近来”这一词被李述与沈孝两个不相干的人同时提起,某种答案仿佛就近在眼前了。

  那一团黏黏糊糊、阴暗庞大、交错横叠的势力,打头阵的就是崔进之。

  正元帝忽然有些心软,想起李述走出宫殿的模样,背影坚韧,但是其实非常瘦削。

  他这是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一念及此,正元帝看着沈孝,又问,“朕听说你母亲在吴兴得了块贞节牌坊?”

  沈孝略皱了皱眉,怎么忽然问他的家事。

  他只点头道,“是。臣是遗腹子,出生起就未见过家父的面,是寡母将臣拉扯大的,她一直没有改嫁过,乡里便赏了这块牌子。”

  正元帝又问,“江南不是颇尚改嫁之风?倒是难得你母亲坚贞。”

  江南富裕,绣工又发达,因此婚姻习俗也颇为开明,女子改嫁、或不嫁,都能维持生计,不似中原一带,女子一人难以生存。

  沈孝淡笑了笑,“多谢陛下夸赞。其实不瞒陛下,臣其实劝过母亲改嫁,只是她对亡父感情颇深,心里容不下别人罢了。后来她去的早,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些年来太过操劳。”

  “改嫁不改嫁,只与夫妻感情相关,什么贞节牌坊,这都是外物,不重要的。”

  沈孝轻道。

  正元帝听了,心中有所感触。

  就连民间村妇都知道情之一字,他如今再逼迫雀奴和一个不想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对她又是何种折磨。

  其实他一直对李述颇为愧疚。

  昔年崔家势大,他早都怀了打压的心思,一直在暗中做手脚,只是怕打草惊蛇,因此才让崔进之尚公主,好让他们放松警惕。

  李述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政治的牺牲品。

  到底是他的女儿,这些年也没少替他梳解政事,如今再牺牲她,他还有脸再听她叫一句“父皇”么。

  皇权与世家之争,成败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

  都说天家无情,还不就是因为有了权力在其中阻挠。可是再为了权力,也不能牺牲了亲情。

  那总归是他的女儿,还是让她解脱出来吧。

  正元帝下了心思,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方才李述寂寥走出宫殿的样子,一直沉沉压在他心头。

  正元帝让沈孝下去,沈孝走到门口时,听到正元帝吩咐道,“刘凑,去叫个小黄门给公主传话,就说……刚才她求的事,朕准了,让她别担心这件事,好好地养伤。”

  然后声音一冷,“把崔进之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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