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经年_57_婚后热恋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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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经年_57

  我叫陆攸宁,今年十一岁,在燕大附中念初一。

  我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划掉)帅老爸。在班里女同学口中,他是一个有着“王霸之气”的霸道总裁。

  但我认为这一描述极其不准确。

  首先,他不是总裁,是董事长;

  其次,他每天早上出门前都要在玄关磨叽半天,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赖着妈妈一会要亲亲一会要抱抱,根本一点都不霸道!

  至于“王霸之气”,我不太懂,于是去请教了我二叔。

  二叔笑眯眯地告诉我,“王霸”是“王八”的谐音,“王八”是龟鳖目一种动物的俗名,该动物凶猛好斗,且生命力顽强,所以“王霸之气”意为本领高强,有王者风范。

  总之,是个夸人的好词。

  于是当晚,在老爸帮我检查完作业后,我真诚地赞美道:“爸爸,您真厉害,您就像王八一样!”

  然后,我就付出了成长的代价。

  我还是太年轻了,竟然相信了我二叔的鬼话。我一边哭唧唧地被老爸罚抄《曾国藩家书》,一边悔不当初。

  后来是我妈妈救了我,世上只有妈妈好,我是我妈的心头宝(不,我爸才是,哼!)。

  话说外界对我妈妈的评价也不怎么准确。

  大家都说她是清冷孤傲的才女,但我觉得她其实和我们班的那些女孩子差不多,爱笑爱闹、爱耍赖、爱撒娇,还经常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老爸身上。

  甚至,可能我们班的女同学比妈妈还要成熟一些。

  不过软乎乎的少女妈咪是我们家的最高权力者,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也是我那拥有“王霸之气”的老父亲奉行一生的准则。

  妈妈有时很“中二”,比如前段时间她突然要我改叫她“阮女侠”,我问为什么,她说她最近在写一部武侠题材的剧本,需要一些江湖气。

  我很激动,我知道武侠是什么,就是一个树林一堆人,然后“唰唰唰”,再“咻咻咻”,再“哐哐哐”,最后大树崩了,巨石炸了,坏蛋嗝屁了,全身浴血的英雄在夕阳中持剑而立,留下一个桀骜又萧瑟的背影。

  哇,试问哪个青少年不爱武侠呢?

  于是我请求我的女侠妈咪在剧本中为我设计一个角色,最好要那种会“咻咻咻”的。妈妈满口答应,然后把我写成了惊才绝艳、独步天下的江湖第一名门的掌门人……的吃货小跟班。

  我很委屈:“他除了吃还会什么,会‘咻咻咻’吗?”

  妈妈说:“会呀,他会管账,算盘打得飞快,咻咻咻咻咻!”

  我“哇”地一声哭出来,跑去找老爸控诉:“妈妈明明知道我数学不好还让我去算账,呜呜呜呜~”

  老爸拿着毛巾草率地在我脸上胡噜了一把,严肃道:“既然知道自己数学不好,你就要努力啊!”

  我:???

  看来必须要让老爸切身体会一番,他才能明白我的无助。

  “妈妈,”我露出搞事情的围笑,“你也给爸爸设计一个角色嘛!”

  妈妈思考片刻,无奈摊手:“我想不出来。”

  我窃笑。

  哼哼哼,失望吧老陆,起码我还有个角色。

  然而,只见妈妈双手捧脸,星星眼地望着老爸说:“你爸爸是独一无二的,是全世界最最最好的男人,任何人都不能和他相提并论,就算是纸片人也不行!”

  老爸一个猛虎扑食:“宝贝,在我心里你也是独一无二最珍贵的,我好爱你。”

  “老公,我也好爱你!”

  “嘭”,主卧门关上了。

  Ok,fine.

  是的,我爸妈从不避讳在我们面前表达对彼此的爱。

  据某位心理学家说,在父母恩爱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会更有安全感、更自信,也会对未来有更积极地规划,对自己有更清晰的认知。

  心理学家说的对。

  我十分清晰地认识到我是多余的,哦,还有我姐姐,她也是多余的。

  我姐姐叫陆其琛,十六岁,今年念高三,是燕大附中高中部一霸。

  不是“霸凌”的霸,是颜霸、学霸,各种竞赛排行榜上让人心服口服的“霸”。

  媒体说我姐姐是“小陆景行”,说她实力拔群、巾帼不让须眉,将来必定能继承我老爸的衣钵,带领鹿为集团闯下一个更辉煌的商业帝国。

  我深以为然。

  据我奶奶说,我姐姐幼儿园时期为了给被揪散小辫子的女同桌报仇,单挑打翻了整个大班的男孩;小学时期一脚踹懵了收保护费的流氓头头,一战成名,从此全年级都敬称她一声“琛姐”;到现在,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可以一路从高中部排到初中部,而喜欢她的女生……好像比男生还多。

  她天生就是女王。

  我们家的规矩是,孩子如果犯了错误要罚去祠堂抄书。据说我老爸从没被罚过,我二叔只抄过一本《中庸》,而我姐姐……上初中前就抄完了“四书”、“五经”和《唐诗三百首》。

  这个战绩,在我们家往上数五代都无可匹敌,可谓是开天辟地。

  不过我姐姐倒不是毛病多,她就是“反叛精神”作祟,别人越说她像老爸,她就越要唱反调、搞事情。

  我很不解,像老爸不好吗?妈妈不是说老爸是全世界最完美的人吗?

  姐姐说那是妈妈的滤镜太厚,而且她才不要当什么“小陆景行”,她才不要像爸爸。

  我依然不解:“可是爸爸从来没有要求你要像他一样啊,你因为别人的话和爸爸对着干,爸爸好冤枉哦~”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口舌之争中赢过我姐姐,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我福至心灵般意识到——她在心虚。

  陆女王竟然心虚了!

  我立刻把这一喜人战果分享给了我的妈咪,妈咪摸着我的脑袋说,其实姐姐是很崇拜爸爸的,她只是担心自己不能做到和爸爸一样好,怕辜负大家的期望。

  我若有所思。

  姐姐对老爸的态度发生转变是在两年前的春天。

  那时妈妈所在的剧组去西南取景,要返程时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被困在了山里。当年我还小,并不太懂“山体滑坡”、“塌方”和“失联”都是什么意思,只清楚地记得消息传来时老爸瞬间通红的一双眼睛。

  老爸给奶奶打完电话就要走,姐姐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哭喊着要他带自己一起去。我吓坏了,也跟着哭,老爸无奈,最后抱着我们俩一起上了飞机。

  山上很冷,被山石封堵的路估计要天亮才能打通。

  我和姐姐裹着睡袋坐在车里,看着外面正盯施工现场的老爸。他穿着单薄的西装站在料峭的寒风中,脊背笔直,紧绷得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

  半夜时我被机器作业声吵醒,迷迷糊糊间看见老爸守在车门前,姐姐坐在他旁边,脑袋靠在他肩上,双手紧握着他的手。

  这场景太难得,我愣着忘了出声。

  等我再醒来时,老爸已经把妈妈找回来了,我和姐姐躺在他们中间,爸爸妈妈的怀抱就像堡垒,隔绝了一切不安。

  下山时,我发现老爸昨晚坐过的地方一地烟头,可老爸明明不抽烟的。

  我问姐姐烟头是怎么回事,姐姐答非所问,笑着说她从前一直认为老爸是超人。

  我问什么意思,姐姐又说:“但超人也是人,也会害怕和难过。”

  从那之后,姐姐就再不和老爸作对了,会主动找他问竞赛题、找他练口语,还让老爸去给她开家长会。

  有一次我和妈妈等在校门口,看着老爸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揽着姐姐的肩膀从高中部走过来,睥睨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偷瞄姐姐的男生纷纷低头避让。

  姐姐抓着爸爸的手,笑得肆意又张扬。

  妈妈说年少总有烦恼迷茫,的确,尤其是我这种帅哥,烦恼总是更多一些。

  自从知道有“情书”这种东西后,我就很担忧,毕竟我这么帅,喜欢我的女孩子一定很多。可我还没长大,不能谈恋爱,那我要怎么拒绝她们呢?

  唉,真是让人头秃。

  后来我发现我想多了。

  喜欢我的女孩子是挺多的,但是她们从来不给我写情书,只是热衷于投喂我各种零食,还有捧我的脸说:“宁宁好可爱!”

  ……我一个man帅型男酷盖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回家后我问妈妈我可爱吗?妈妈抱着我亲:“宁宁最可爱,宁宁是妈妈的小甜豆!”

  我不死心,又去问我的“王霸”老父亲。老父亲揉着我的脸,眼神慈祥得不得了:“可爱,你长得和你妈妈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我都不忍心揍你。”

  “……”

  我突然不知是喜是悲。

  不过我很快就想开了,人生嘛,最重要的是接受自己——我就是可可爱爱的酷盖!

  最近本酷盖有点犯愁,因为我的同桌美美和我说她爸妈要离婚了,她很难过,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尽量多陪陪她、哄她开心。

  有一天放学,美美突然问我,如果她自杀,她爸爸妈妈会不会就不敢离婚了。

  我吓了一大跳。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不爱对方了,但我很确定伤害自己是不对的,用伤害自己去威胁亲人也是不对的。

  我很着急地说不可以,这样太自私了。她哭着说她爸爸妈妈才自私,说她不想变成孤儿。

  我有点后悔不该那样说她,努力安抚道:“美美,如果你伤害自己,你爸妈会很痛苦的,你一定不想看到他们痛苦对不对?而且你不会变成孤儿啊,就算离婚他们还是爱你的呀,会更爱你的!你的家只是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而且每一个都很快乐!”

  她握着我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草:“真的吗?”

  我拼命点头:“真的!我保证!”

  “呵,这你都信。”隔壁班那个据说很孤僻的男生从拐角走出来,嘲讽地看着美美,“他骗你的,离婚后你爸妈就都不要你了。”

  美美崩溃大哭。

  我气得咬牙,一拳抡到他那张欠揍的脸上。那天是我第一次打架,毫无招数套路可言,打得一塌糊涂,最后是下班路过的体育老师拉开了我们。

  妈妈本来就等在校门口,接到老师电话后很快就过来了,问清前因后果后让我跟孤僻男道歉。

  我不服:“是他先吓唬美美的!”

  妈妈一如既往地温柔:“他吓唬美美是他的错,你先动手打人是你的错。”

  我理亏,憋屈地跟孤僻男低了头。

  美美和孤僻男的家长还没来,妈妈带我们去保健室清理了伤口,然后又把美美和孤僻男带到一边说话。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孤僻男的爸妈很早以前就离婚了。

  我不知道妈妈和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我听见孤僻男对美美说了“对不起”,还说了“加油”。

  美美的爸妈还是离婚了,她要和她妈妈去另一个城市生活。临走那天,我去机场送她,没想到孤僻男也去了,和他继父一起。

  他继父不太爱说话,和孤僻男也没什么交流,但我发现过马路时他的手一直护在孤僻男身后。

  美美看着心情还好,笑着和我们说了“再见”,还跟妈妈说了“谢谢”。

  孤僻男居然跟我道了歉,说不该把我“按在地上打”,我涨红了脸扑过去捂住他的嘴:“明明是我揍你!你别乱说!”

  他点点头,竟然笑了,笑得还挺好看。

  我好奇地问妈妈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妈妈眨眨眼,说只是跟他们讲了一个小女孩的故事,告诉他们,幸福其实有无数种方式。

  就这样,我送走了美美,送走了从小学起就一直坐在我旁边的同桌。

  走出航站楼时我突然很忧伤,我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问出了一个我往后四十五年每当想起都羞耻得恨不得抽死自己的问题。

  “人生是不是注定孤独?”

  姐姐一脸牙疼的表情,用手背探探我的额头:“发烧了吗?”

  我气鼓鼓地瞪她,青葱少年都是敏感的,她怎么一点都不体贴!姐姐笑了,扬扬下巴示意我往前看。

  老爸和妈妈手牵着手并肩走,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看到答案了吗?”姐姐拍拍我的头,“我们都要相信,一定有那么一个人,会爱你很久很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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