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_午夜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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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医务室位于大使馆后院,尽管很避嫌,但办公室的窗口还是可以清楚观察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两人表面上虽然站得近了一点,但女孩只是在替他整理着装,看起来并无任何不妥。张羽心里喧嚣的怪兽却早已将一切理智吞噬殆尽,只剩下表面僵硬的躯壳,完全不受控制。

  她的指尖似乎通了电,触碰过的每一寸皮肤都焦灼、疼痛,并且直接传递给最敏感的神经,避无可避。

  张羽意识到,即便如此简单的身体接触,自己也只剩下欲与欲求的份儿,又何必在那里苦苦支撑,假装道貌岸然、徒劳地欺骗自己?

  于是,不再回应女孩的恶意调戏,他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问题:“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不敢要你怎么样,我怎么能让你怎么样?”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沈蔓眼眸弯弯地看向他,“其实,我结婚了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对不对?”

  一颗心脏都被人揪起来,跳动、喷薄,鲜血淋漓却不得解脱,他怀疑世上还有没有比这更痛苦的折磨:“我……”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乱给承诺,张老师。”沈蔓拍拍手,终于抱臂站好,退到了离他半米远的距离。

  周身的空气又开始流通,却无法滋润他已然干涸的肺部,张羽笑得勉强:“为什么这么说?”

  “张家公子,长房嫡孙,你的婚姻根本就不可能自己做主。”沈蔓看着他,语气不轻不重,却也容不得反驳,“我不介意跟你玩玩,但别再用结婚或者谈恋爱那些虚伪的借口。”

  “你又什么都知道了?”男人垂首,笑容破碎而悲悯,仿佛面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女孩巧笑倩兮,说出来的话轻巧而自信:“我就是什么都知道。”

  张羽缓缓摇头,他已经放弃了证明自己的努力,只是不晓得何时才能放弃对她的痴迷。

  “我住在哪里你知道,过两天就要走了,晚上不妨过来‘叙叙旧’吧。”

  男人的意志在拉锯,却敌不过她明目张胆的勾引,终于还是不争气地问了句:“胤廷……”

  “我说过,他不介意。”眨眨眼睛,沈蔓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个飞行员,别把人家关着了。我认识他的,绝对不可能偷渡。”

  张羽当然晓得王笑天不可能偷渡,事实上,他恨不能把这人滞留在C国永远回不去。即便沈蔓不主动开口求情,他也可以确定她和王笑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可是,张羽随即意识到,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对方呢?

  需要上交的报告、军方小组的行程……正经事统统被扔到一边,他满脑满目都是那恼人的倩影。短短两年时间里,不知有多少人见识过她的清纯如水、妖艳如火——而这些曾经都是属于自己的。

  他奇怪,明知道女人如衣裳,为什么还会玩不起、舍不得、放不下?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却又明明白白地晓得了原因。

  这就是爱。

  真正的爱,会剥夺我们生之为人的所有权利、尊严、底线,也会给我们这世间所有的快乐、美好、欢愉。

  如果还能思考,还有选择,只说明还不够爱。

  在爱与被爱的关系里,没有因果、没有公平。我们爱的人眼中装得下星辰大海,我们眼中却容不下任何尘埃,卑微得没有自己。

  张羽觉得沈蔓提供给他的不是选择,而是命运。

  他无力、也无法反驳指责。对于婚姻,张家的子息从来就只有义务没有权利。如果沈蔓是为此拒绝他、继而转投别人怀抱,张羽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毕竟,她对他还有着些许在乎。

  又或者,放弃所有、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就能求得一丝怜悯?

  答案为何并不重要。终其一生,他都未曾对如此确信过——眼前尽是万丈深渊,想要好好活着,却也只能走下去。

  那天下午,他让人把王笑天带到了办公室,听他说了许多与沈蔓相识的经历。

  对方似乎更可怜些,见过几面,便被放过几次鸽子。他口中的沈蔓与自己印象中的截然不同:那个肆无忌惮、直面欲望的女人,跟高中校园里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根本就是两个人。

  然而,这差别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立体地丰满了她的形象。曾经的洛丽塔,完美得近乎不真实。王笑天口中的“坏蛋”让她从幻象中走出来,甜美了整个人间。

  张羽发现,了解得越多,自己的渴望反而越强烈。她就像夺命的鸩酒,明知道有毒,却还是要以之止渴,只因为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即便匍匐在其脚下,做一只任由蹂躏的羔羊,恐怕也是幸福的吧。

  王笑天自认为和沈蔓是朋友,想要帮忙却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才闯关入境。可终归是好心吧,怎么能像她那样对待朋友呢?

  “说好听点是不懂事,说难听点就是有点自私。”张羽起身替王笑天倒了杯水,“什么时候都只考虑自己。”

  飞行员思维简单,也没什么城府,之前对张羽的敌意早已被化解。得知对方曾是沈蔓的高中老师,又像找到了一个难得的同盟军,还是特别有发言权的那种:“三岁看老,她上学时就这样?估计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张羽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靠在坐椅上,表情显得很放松:“现在也只有二十岁,还是个孩子呢。”

  王笑天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回过神来:“等等,你说她多大?”

  “二十啊。”

  “靠。”王笑天骂了句脏话,抓抓头发,“三年前岂不是还未成年?”

  张羽敏锐地把握到时间节点,将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成不成年有什么关系?”

  刚才还大咧咧的男人竟有些脸红:“……真没看出来,她表现得特别……我以为……”

  “特别成熟?经验丰富?”文质彬彬的男人嘴角勾起弧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第一次见面就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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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笑天的脸更红了,他显然没预料谈话会进行到这一步。尽管平日里浪荡惯了,但毕竟还是普通人,不适应将这种事情挂在嘴边念叨。

  反观另一个不普通的人就自在多了。

  只见张羽将手肘搁上办公桌,身体前倾着构成压迫态势:“你当时是不是冒充京航客服打过电话?”

  飞在万里高空还能掌握航向,落在地上却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但即便已经落了下乘,王笑天依然咬牙反问道:“是你?”

  张羽点点头,坐回到靠椅里:“这种女人,你确定还想要?”

  大咧咧的飞行员终于不再慷慨激昂,也不再义愤填膺,而是难得地显出颓势:“怎么办呢?我也不愿意这样,可又能怎么办呢?”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大使,一个是名义上的偷渡客,两人身份背景千差万别,却在此刻相顾无言,形成同样无奈并痛苦的共识。

  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敲响,秘书探进头来请示道:“大使,军方特别行动小组的人到了。”

  张羽连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着装,礼节性地冲王笑天点点头:“不好意思,我得先去接待一下。晚点再聊。”

  飞行员摆摆手,示意无所谓,他如今心乱如麻,即便这段谈话不被打断,恐怕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知道沈蔓有别的男人是一码事,亲眼所见、促膝长谈、交流思想又是另一码事。

  如果说周胤廷站在面前与她执手相握时,王笑天只觉得荒谬。那么,张羽这场参杂着敌意、共鸣以及坦诚的谈话,则让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

  爱情本质都是自私的,如果可能,没谁愿意与他人分享。但命运往往就是这么残酷,给了你最美好的幻想,也陷你于最两难的境地。

  王笑天很有把握,凭借飞遍世界各地的阅历,这世上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比沈蔓更合他的胃口;王笑天同时也很担心,尽管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但如此另类的两性关系,总还会有些接受无能。

  他想起自己念航空大学的第二年,被安排到澳大利亚接受实飞训练。之前在国内模拟和低空操作时,王笑天都是班上表现最好、最早掌握技术要领的。因此,当教练员让他提升高度、往云层里去时,资优生并无任何犹豫。

  然而,与乌云一起笼罩过来的,还有强烈的恶心和晕眩。理论学习的基础知识告诉他,这是典型的内耳前庭功能障碍,对飞行员来说是致命的。

  由于镫骨底板和环韧带是封闭的,这个病在招飞体检中根本查不出来,只有上了高空才能见真章。学长们有的就是因此折翼,念了两三年飞行专业,最后却被转去做了地勤。

  当天王笑天没敢声张,一边降低飞行高度,一边咬着牙挤出笑脸,向教练解释说视野太差,申请返航。对方以为他技术不熟练、没有把握,便点头同意了。

  回到寝室后,王笑天对任何人都没有讲,只是默默查阅了课表,将剩下所有实飞的日子用记号笔标出来。然后,每次上机之前,他会提前一天禁水禁食,临起飞前还要躲到卫生间里,扣着喉咙催吐半小时,确保自己在天上就算恶心,也吐不出来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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